牙普诺夫•李

重度爬墙患者

【卫聂】昨日之日(19-23)

十九、叹息

白凤被卫庄分配了寻找骨魔的人物,人窝在深山老林里好几天,挖了好几个坟寻找线索,终于确定骨魔这个人已经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眼前的这堆骨头比肉体风化得还快的臭气熏天的东西应该就是骨魔的尸体。尸体状况太差,虽然因为毒素没有野兽啃食,但依旧无迹可寻。唯一的线索应该就是有人给他挖了一个坑给埋了,而且还给他立了一个木牌,上书“骨魔之墓”,秦国的小篆,字迹还挺漂亮。

没错,一想到自己找了这么久的骨魔居然大喇喇地躺在这里,害得自己以为这是陷阱从而布置了那么多东西耽误了那么多时间,白凤就想用羽毛把那刻着“骨魔之墓”的木牌插成靶子。

但是他不能,他还得拎着这块牌子回去给卫庄交差。

白凤正打算招来碟翅问问卫庄现在在哪里,蓝白相间的小鸟就直冲冲地朝他飞来。白凤眉毛一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把时间倒回一月之前,盖小寒回到鬼谷后,卫婴离家出走前。

女孩被护卫护送回到云梦山前的小村镇。再往前便是鬼谷,即便是流沙的下属也不能随意进出,因此小寒与护卫告别,背上自己小包裹独自前进。

云梦山南方黄沙掩盖,布满阵法陷阱。在盖聂卫庄这一代,起主导作用的是阵法,到了小寒卫婴,便是陷阱居多——因为卫庄当年求学时于阵法一道并不精通。

小寒数着步子不敢行差踏错,许是为了掩饰自己上学时的不专心,卫庄改进的陷阱十分毒辣,一不小心小命便要交代。可当她好不容易走出致命的荒漠,悬着的一颗心还来不及放下,便又被眼前的柴屋惊呆了。

“师兄,你在做什么?”

鬼谷自古以来只有两间屋子,大的给师傅用,小的给弟子用。可现在,小屋子的隔壁,出现了一间更小的屋子。

而横剑传人卫婴,正爬在这间屋子的房顶,满目萧索。

“你还知道回来啊?”卫婴从屋顶跳下,眉眼不耐,但嘴角却是不自知地微扬。

小寒懒得解释,“这屋子怎么回事?”

“去年我十三岁生日,父亲送了我一把剑,今年他自然也是要送你礼物的。”

小寒大惊,“师父怎的如此小气?就这么一栋破屋子吗?四面漏风房顶还有个大洞!”

卫婴咬牙切齿,“不,这是我的屋子。”

小寒:“……”

“流沙是不是这几年没什么生意啊?”小寒疑惑,“你的剑是山脚铁铺里三两银子一把的青锋剑,如今这屋子……根本没花钱吧。”

“父亲要我搬出来,我问他搬哪里,他说随便,后山的树多得是。”卫婴字字泣血,“我刚开始以为他要我从此住在树上,好在后来白风叔叔跟我说其实可以再搭一栋房子。”

“现在大冬天,也找不来茅草……不过就算有茅草,你这屋子依然很糟糕。”

“四面透风……”

“还没屋顶……”

“我担心今天夜里会被冻死。”卫婴恨不得把自己也是个女人,这样便不会被赶出来了。

小寒显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她自己的性别意识并不强烈,因为不论是师父还是师兄,平日里根本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有半点优待。而平日与她朝夕相对的卫婴,更是迟钝到日常切磋时专往她的胸上揍——他发现每当他用这招时师妹总会退,但他从没想过师妹为啥退。终于有一次小寒退无可退,卫婴一拳轰中,可怜的师兄才明白自己以为的破绽到底是什么——事实上那次卫婴远比小寒尴尬。

总归是小寒占了便宜,她认真想了想,“后山有竹林,我们砍些回来当做房顶的支架。此外以前打的野味,兽皮我都收了起来,固定在房顶和墙壁上应该能防风,至少先把这个冬天熬过去。我看你这屋子不行,等开春拆了重来吧。”

“那得多难闻?”那些兽皮都是卫婴亲自剥下来的,他当然知道那气味。

“其实你也可以跟我再挤一个冬天的,我不介意。”小寒看着卫婴笑。

……

“我去砍竹子。”

天气寒冷,兽皮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可忍受,两人手脚麻利,总算赶在太阳落山前把屋子大大小小的洞都给补上了。

夜里小寒睡弟子房,卫婴睡小茅屋。尽管围了兽皮,依旧冷得骇人。卫婴无法,只得坐起身来打坐,以免第二日盖小寒便多了一个冰雕师兄。

可是打坐要求静心,卫婴心有杂念,越压制便越烦躁,真气逆行,差点走火入魔。卫婴睁开眼,使劲咽下喉咙口的腥气,无奈地起床练剑。

只要不冻死。

他经过弟子房,微微顿了一顿,叹气,离开,开始练习横剑术。

 

 

二十、心事

卫婴的心事自然和小寒是有关系的。

当几天后卫婴离开鬼谷遇到盖聂,他曾在一个夜晚坐在篝火边向这个几乎的陌生人抱怨。

男孩接过盖聂递过来的烤鱼,心中突然觉得委屈,或许是夜晚让人软弱,或许是黑暗太冷而篝火太温暖,他低声说,“我有一个妹妹。”卫婴装作不怎么在意,“算是我父亲领养的吧,特别凶,不爱说话,所以……”

盖聂一听,这说的是我女儿吧,赶紧扭头,一幅感兴趣的神情,虽然那张木头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从记事就开始学武,每天除了练剑就没别的事儿。七岁的时候她到我家来,有个妹妹,我是很高兴的。最起码有个伴儿啊。可是她来之后,更闷了。”

“你不喜欢她吗?”

“头两年,我一直讨好她,可她见到我就说滚,后来我就不爱搭理她了。”

盖聂本想劝你做哥哥的应当让着妹妹,可又想到这妹妹是自己的孩子,劝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卫婴低头,“我不是小心眼儿,唉,我父亲很忙,我的剑法是他的手下教的,我一直以为父亲都是这样的,可是他有时间教她。”

“唔,也可能,你是你父亲的亲生孩子,所以……”

卫婴委屈地瞅了盖聂一眼,“我也想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他总是抽那臭丫头鞭子,就没打过我。”

……

这是什么逻辑?还有抢着挨鞭子的?

卫婴的面孔真的很悲伤,“臭丫头惹我,我父亲抽她,我惹火了臭丫头,我父亲还是抽她。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同她到鬼谷去,开始教我们纵横剑术。也,算得上一视同仁。她真的很想成为下一任的鬼谷子,于是设计我激我出手,想看我的横剑术,我父亲发觉了,狠狠揍了她一顿。前几天,我做了同样的事……结果……她又被狠狠揍了一顿……那个男人,我叫了他十四年的父亲呢……”

……

盖聂叹为观止。

事实上盖小寒对卫庄是身在此山中,而卫婴则旁观者清。卫庄重视谁,期待谁,不言而喻。那天卫婴顶着寒风练剑,身体暖过来,心却仍旧寒冷。他手中握着的传说中卫庄送的生日礼物,其实不过是自己拿卫庄给的生活费买的。毕竟就卫大人而言,只要出手,只怕连衬底的绸布都高出那把破剑几个段位。

竟然还要在师妹面前撒这样的谎。

师妹竟连这样的谎都分辩不出。

不,她是不屑分辨。小寒有着强烈的意愿要成为鬼谷子,可是卫婴没有。不想左右这个乱世,也没有泼天的仇恨……不想赢的话,纵横之战岂不是死定了?

既如此,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第二天,盖小寒先是练剑,然后烧水做饭,等师哥一起用早饭。但左等右等都不见卫婴,小寒心道这个师哥真是太能睡了。哪知到了午饭的点,还是没人来。盖小寒踹开卫婴的门,没人,小寒觉得不妙。找遍鬼谷,还是不见卫婴的鬼影。最后,盖小寒万般不情愿地取出弟子房后左数第三棵柳树树洞里的木匣子,里边放着兄妹二人的生活费——包括卫庄时不时给的和两人打猎买毛皮换回来的。小寒打开匣子,眉毛便开始抽搐——匣子里的钱财不多不少被拿走了一半,卫婴竟然还挺有良心的给小寒留了一半!

小寒气得半死,冷静下来后意识到卫婴这是离家出走,不想卫婴掉层皮,得在卫庄知道前把人找回来,当下收拾包袱去找人,没忘带走匣子里剩下的另一半钱。

鬼谷旁自然有白凤的碟翅,卫婴对动物有天然去亲和感,走的时候自然和这几只蓝色的小鸟都谈过心。小寒倒是想恶狠狠地警告,但实在是沟通无能。于是将小鸟一只一只抓来关好,留下水和粮食,踏上寻人之旅。

眼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粮食还好,水却快喝完了。碟翅鸟一合计,这不行啊,要渴死了,于是拼命自救。好在白凤没白顶一个百鸟之王的名头,碟翅也算占了点便宜,叫来一群鸟破坏了笼子,终于逃出生天。

于是在卫婴离家出走、小寒追出鬼谷将近一月之后,白凤终于收到了这个消息。

二一、交易

盖聂顺着卫婴消失的方向下潜,不知潜了多深,周遭完全不见光线,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心乱如麻,就算是自己快死了也没有这般慌乱过。卫婴是卫庄唯一的儿子,这孩子若是在自己手中出了事,那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师弟?

绳子是被割断的,水下一定有人,可是他在水面上待了这么久,绝不可能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潜入水中,那么难道有人能在水待这么久吗?盖聂调整呼吸,内力游走经脉,尽量降低身体运作,心跳开始变得缓慢。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潜水这么长时间,要么有呼吸的工具,要么,水下一定有通路!蓦然,一张惨白的人脸在盖聂脑海中乍现,人脸的背后,是一条幽深的洞穴。盖聂的头像炸裂一般地痛,他来过这儿!这个村子,这片湖,隐隐约约的画面在盖聂脑中闪现,这里有他缺失的记忆!

给我,给我想起来……全部!马上!

 

远在桑海,烟雨阁拍卖字画的事儿最后是黄了,因为一团黑色的浓烟席卷而来,带走桌上的画,留下一地鸦羽。卫庄不必纠结了,抬腿追了出去。他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墨鸦。

居然还活着。

墨鸦的速度很快,比白凤还要快上一个档次,真比起来,卫庄在速度上并不是对手,好在墨鸦的目的正是引卫庄出来。

“好久不见。”

“不必寒暄了,有什么情报?”

墨鸦立在光秃秃的枯枝上,对着光端详手中的画,“颜路先生不愧是大家,太传神了。卫庄大人觉得呢?”

卫庄不答,只是唰地一声拔出鲨齿。

“喂喂,我只是觉得一上来就谈交易不太好,大人既然如此心急,不如我们现在就谈吧。”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卫庄将鲨齿钉在地上。

“我什么也没有,只有消息,不知流沙买不买呢?”

墨鸦看着流沙的首领嫌弃半垂的眼皮,凌厉的眼神嗖嗖地朝自己飞过来,良久,上下嘴皮一碰。

“谈吧。”

白凤这边,收到碟翅消息之后,流沙的四大高手之首简直欲哭无泪。一个两个的都离家出走,问题是自己这边收到消息已经迟了太久了。现在白凤只有两条路选,要么马上找到那两个小孩将功赎罪,要么马上报告卫庄,然后再将功赎罪。这两条路,不过是早点挨罚与晚点挨罚的区别。思来想去,白凤无奈地给卫庄送了一只碟翅鸟,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寻着线索去找,希望再见到卫庄时,这位大人已经度过了最生气的时间。

但他低估了卫庄大人的愤怒。两日后,白凤在通往同安村的路上撞见卫庄,流沙首领毫不犹豫地赏了自己的“得力”手下两脚,动作雷厉风行到别说白凤不敢躲,就算他躲也绝对躲不过去的程度。

那日卫庄从墨鸦嘴里听到“同安村”的名头和自己那个爹不亲没娘爱的倒霉儿子已经进入同安村的消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在墨鸦面前失态,哪知墨鸦刚飞走,白凤的碟翅就飞了过来。

“两子离谷二十八日”,卫庄看到写着白凤歪歪扭扭的字的布条的时候,简直要笑了。不知是笑这种消息来得这样巧,正好在墨鸦告诉他之后,还是笑总算白凤有点长进,好歹告诉他失踪的从卫婴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了。真是兄妹情深,这一代的纵横两个弟子齐齐给老子玩失踪!

“大人。”白凤爬起来垂首站在卫庄面前,颇有些惨兮兮的。卫庄看见他,又不禁想起墨鸦。

“大人是怎么找到同安村的?我追踪了两天两夜才确定卫婴和小寒是来了这里。”

“小寒也来了这里?”卫庄皱眉。墨鸦给的消息并没有提到小寒。卫婴接到的那张悬赏令上大有文章,表面上看是乙级任务,但卫婴年纪小不明白,那上面的特殊标记证明这其实是一个死任务,意思是以前接这个任务的已经死了很多了。这张悬赏令本来是给卫庄准备的,但卫庄很长时间没回云梦山,于是就让卫婴给碰上了。

“属下是追踪小寒的踪迹来的,一路上偶尔能发现卫婴的踪迹,但是时间太久极为模糊,看上去是小寒追着卫婴而来。幸好如此,要是没有小寒在中间连了一下,恐怕就失去卫婴的消息了。此外,与他同行的人似乎是个高手,用剑,路上有一只白虎的尸体,一剑封喉。”

“那个人不是敌人……应该不是。”卫庄转身,“进村吧。”

“属下先去探路。”

白凤没带着自己的大白鸟,因为太招摇,但他的动作也一点不低调。卫庄看着白色的身影几个呼吸间已消失不见,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他讲墨鸦的事情。那人慵懒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卫庄大人,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用来买剑十三的命,您觉得如何?” 

“你不用来买自己的命吗?”

“我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何况我已经死了。”

“白凤知道你还活着吗?”

墨鸦的身体已经融在乌鸦群里,只有一张纹着诡异花纹的脸勉强能看出点悲凉的味道来。

“我已经死了啊……”

二二、此山中

卫庄在鬼谷最高的山巅等了整整一日,盖聂并没有来赴他们的纵横之约。满腔戾气的少年饥肠辘辘地下山,在半山腰便嗅到了扑鼻的血腥味,他飞奔至山脚,只看到满地的死尸。

少年盖聂拄着剑艰难地行走在密林里,身后留下一路的血迹,他的剑已经钝了,并且有很多的豁口。他很迷惘,从他把剑捅进那老仆的胸口开始,他就在不停地杀人。围攻他的弓箭手从没见过如此干净利索的剑法,没有一个动作的多余的。他们还没有看清那少年的脸,自己的胸口便出现了一截小小的剑尖。

为了自己活下去就要杀死别人,这样做是否正确?但盖聂没有时间仔细考虑,他的伤越来越重,如果不在自己失去力气前杀光那些人,那么自己一定会死。在生死关头,原来自己也不能免俗,心中也唯有一个念头——活下去。他不能评判那老仆的做法是对是错——“纵横之战,从来不是功夫的高低”……“只有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这些话卫庄也总是说,只是对盖聂来讲,鬼谷求学的心无旁骛和卫庄有意无意对黑暗的遮掩,都让他对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还抱有极大的期许。

只是到头来,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身后的野兽嗅到了血肉的甜香,盖聂不敢往鬼谷走。他相信这场伏击卫庄是不知情的,但是事已至此,对卫庄而言最为明智的选择绝不是救活盖聂、等他痊愈,再来一场公平对决。生死一线挣扎过的盖聂终于悟出了百步飞剑,而今日一战,盖聂几乎将卫庄的精锐屠戮殆尽。那是卫庄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组建起来的。说起来,这些人的阵型还是盖聂同卫庄一起设计的,所以他才能够在多人的围攻中找到破绽一一击破。这一点,想必那老仆也没有想到。

坠在身后的野兽们已经蠢蠢欲动,盖聂心中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与其死在这野兽的口中,还不如把命送给卫庄,也好祝他成就霸业。

这是盖聂第一次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师弟“连命都可以给”的不寻常的情感,只是下一秒,他便纵身跳入冰河,在水下将佩剑插入冰层固定自己,同时运功锁住周身穴位与经脉,只留一口内息生生不息地在体内流转,借寒冷在沉睡中修复身体与脉络的损伤。

“小庄,若我还能醒来,春天也差不多到了吧……”

 

“赵耳!赵耳!赵大哥!你醒醒啊……快点醒醒!”

盖聂费劲地睁开眼,“小庄?”

“你说什么?”少年眉眼都是关切,“你总算是醒了,吓死我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出了好多汗,还很痛苦的样子。”

盖聂微笑,“没什么……这是哪里?”

“我被人抓着往水下沉,吓都吓死了,谁知道水下有这个洞穴,还有空气。上岸后那人点了我的穴道,幸亏你及时出现刺伤了她,不过你也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只好拖着你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咦?你怎么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盖聂环顾四周,洞穴很大,四周有微光从石缝里透进来。

卫婴歪头,“就,有点不一样……一定是这里太暗我看花了,我怎么觉得你变好看了?”

“……”

“你一定是看错了。”

变好看什么鬼?本来已经决定和盘托出的盖聂一口凉气差点噎死。

“我也觉得不可能,哪有晕一晕就变好看了,真这么好的事儿我也整天晕。”卫婴碎碎念。

“咳……你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翻过的那座山吗?”盖聂问。

“啊我记得,就那座不怎么高的灰突突的山?我们越过了那座山就进入了同安村界,那座山就在湖边吧。”

“我们现在就在这座山中。”

卫婴惊讶,“这山是空心的?对啊,按照方位,我们的确是在那座山的位置……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曾来过这里。”盖聂慢慢地拔出剑,“向前走吧,我想我们应该能够拿到悬赏了”。

二三、前路

盖小寒先是迷了一阵子的路,后来总算是追踪到卫婴的踪迹。一路下来越来越心惊,跟中二师兄同行的俨然是一个高手,而且那两人是从离开鬼谷便在一起的,卫婴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哪里去认识这么一个高手?

待追到同安村的那片湖旁,两人的痕迹算是彻底消失,小寒无语望着烟波浩渺的水面——“师兄,你不会是……淹死了吧?”

小寒在村子里暗中寻找了几日一无所获,又向住在下游的人家问了问,确定没有死尸漂下来。这么看来,如果卫婴没有离开同安村,那么他八成是被水草缠着沉在水底。这是一个晌午,小寒摸了摸自己的佩剑,报着就算师兄死了也得把他的尸体带回去的信念,英勇打算巡游一下湖底。于水性一途,小寒算是随了盖聂——除了仗着内功深厚能憋气外,完全就是个旱鸭子。所以她往衣兜里装了很多石块,要不根本沉不下去。

少年人都是胆大包天的,倘若卫婴真的折在这水底,盖小寒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但少女不管不顾,虽说师兄又笨又蠢还总爱欺负人,但是看在他肯把大房子让给自己、离家出走时还记得给自己留下一半的生活费的份上,自己作为剑圣盖聂的女儿与未来的鬼谷子,怎么着也不能把师兄留在这里——就算捞上来的是一具又丑又臭的胖尸体,总也好过让他将来变成水鬼祸害人的好。奔波多日,甚至算得上蓬头垢面的盖小寒站在湖边给自己打气,没事的,没关系的,卫婴那么大一个人,自己一寸一寸地找总能找到的……真要是找不到就更好了,说不定那臭小子早就走了,自己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找根本就是个笑话。

“小寒?我的祖宗!你在做什么?!”

湖边的女孩转头,谢天谢地,白凤总算在这位鬼谷小弟子跳湖的前一刻赶上了。霎时间,凄惶了多日的少女再也无力维持心中仅存的乐观。小寒无力地跌坐在地面哭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

白凤顿时觉得不妙,“阿婴呢?”

小寒一指湖面,哭得更惨了。

等卫庄安排好手下来到湖边,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小寒拽着白凤的衣角正在擦鼻涕,一张脸简直花得拉低了整个鬼谷的颜值。

卫庄暗暗的想:作为一个女孩子,小寒继承自师哥的天生丽质恐怕在某些场合并不够用,或许我应该多让赤练跟她聊一聊,只可惜卫婴不喜欢蛇……咦,卫婴呢?

流沙的人手还算是效率高,半个时辰后流沙的杀手们已经下水捞人了。卫庄是不怎么相信卫婴会被淹死的,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盖聂。按照墨鸦的情报,同安村里有一个阴阳家的基地,既然哪里都找不到入口,那么只能从水下想办法了。

小寒终于止住哭声,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卫婴和自己擅自离开鬼谷的事情,已经败露地不能再败露了。她偷偷瞧了卫庄一眼,尽量把自己往阴影里缩,希望他看不到自己。但是卫庄何许人也,小寒的目光一转过来,他就感觉到了,于是下颌稍抬,示意你赶紧滚过来,咱俩好好盘盘这是咋回事。

小寒挪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跪在卫庄面前,“弟子给师傅请安。”

“怎么回事?”

“我跟师兄想要下山买一些米,可是不巧走散了,于是……就……”

卫庄失笑,“你的意思是,你们走散了,不好好回鬼谷等着,反而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同安村来捉鬼?”

“捉鬼?”小寒眨巴眼睛,没听说过啊。还没来得及等她想明白,卫庄的鞭子已经扫了过来。他的技术好,虽然小寒整个肩膀都没了知觉,皮倒是没破。

“欺瞒尊长被发现,三十鞭子、关一个月禁闭……外人面前我给你留面子,剩下的二十九鞭,回去记得提醒我。”

小寒咬牙,“是。”

“至于你私自出谷的事,等找到卫婴再说。”小寒原本低着的头瞬间抬起,因为剧痛而湿透的头发耷拉在耳边,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卫庄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期待,总是让人想到不该想起的人。于是偏过头,低声说,“若他回不来,这件事就算了。”

尽管卫庄对小寒是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可是不能否认,一见到卫庄,她心里便对自己说,“这下可以放心了”,于是对卫婴的事情又燃起希望。现在听到卫庄话里的暗示,心情又开始沉重。

在小寒无比担心师兄的这段时间,其实卫婴过得也的确是险象环生。这鬼地方三步一陷阱五步一机关的,刚开始盖聂在前边带路,一切平安。没多久,领路人转头打量卫婴。

“你是鬼谷弟子,机关术学了吗?”

卫婴咽了咽口水,“学……学了,鬼谷子·册六,上部墨门,下部公输……我就学了上。”

“够了,墨家机关博大精深……你走前边来,就当做是一次检验。”

卫婴彻底石化,其实他没好意思告诉这位赵大哥,卫庄上课的方式从来都是自学,不会的再来问我。册六这本,卫婴压根就当闲书看来着。可是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开始盖聂还能在身后指点一二,时不时帮他档几支冷箭,后来身后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汗水湿透了衣襟。等到卫婴终于勉强摸头这机关的规律,盖聂也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

卫婴拖着“赵大哥”躲在一个溶洞里发愁。

“说好带我抓女鬼、领悬赏的,你怎么能中途躺倒呢?”

而盖聂在梦里,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为秦王的侍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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